在母胎,我已召叫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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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胎,我已召叫了你!

羅秀彪

信仰由家開始

我小時候有一段滿長的日子與祖父祖母同住。祖父為人嚴肅,少拘言笑,但他喜歡講述以前古老的故事,我喜歡聽故事,所以我總會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乖乖地,入神地聽他天南地北一番。祖母和藹慈祥,照顧我和妹妹無微不至,我從未見過她發脾氣。

祖父祖母都是熱心教友。有件事我至今記憶猶新,就是每天晚飯後祖父必帶領全家大小,跪坐在大廳的聖像前,用客家語一起祈禱。我許多的客語經文都是在那個時候耳濡目染之下學來的。至今我還能琅琅上口呢!每個主日全家所有的人必定到教堂參加彌撒。祖母雖然已年紀不小,每個星期天天還未亮,就手持火把,摸黑地遠從山上徒步到幾里外的教堂參加彌撒,風雨無阻。很多時候,我總見祖母手持念珠,口中唸唸有詞,獨自一個人祈禱。記得有一次我夜半醒來,在朦朧搖晃的油燈光照中,驚見房內坐著一個人,紋風不動,我定睛一看,原來是祖母一個人,對著牆上的耶穌十字架默默地在祈禱。我當時年紀雖小,但這一幕早已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裡。是祖母虔誠的基督徒生活見證,在我小小的心靈深處打下了穩固的信仰基礎。雖然祖母過世已三十多年了,我對她仍存有無限的懷念及感恩。

母親是嫁給父親後才領洗入教的,信仰堅固,曾活躍於聖母軍。父親則是讀經員及歌詠團團員。我喜歡當輔祭,也參與青年會。每個主日,父親騎著摩托車載著母親,我載著妹妹,一家四口必到教堂報到。我小時候彌撒中的讀經是用客家話讀的,神父講道也用客家話,後來才改用中文。父親為了把讀經讀好常常在家中預讀,我聽久了倒也學會了幾句「字正腔圓」的正宗客家語(讀經用的客家語和客家方言不一樣)。就是因為從小就知道每個主日參加彌撒的重要性,長大後不論到什麼地方工作,很自然必做的一件事是先找教堂,以便日後能參加彌撒。

母親特殊的夢

我相信大家都做過夢,你曾否想過夢會實現呢?小時候,母親時常跟我說她的一個夢,在夢境中,她看見了一位身穿白衣,滿臉白鬍子的老人站在一塊非常大的岩石上,老人身後則站立著十二位也是全身白衣的人。老人手上抱著一個男嬰,滿臉慈容地對母親說:「妳接受這嬰孩吧!將來他長大後我要把他帶到山上去。」說完,老人和他身邊的人在笑聲中飄揚而去,而母親也從夢中驚醒。當時母親剛領洗入教,巧的是也剛懷孕,她很納悶為何會有這樣的一個夢,馬上把事情告訴我父親。父親是老教友,經過一番揣摩,他告訴母親,老人也許是耶穌吧,後面的十二人是祂的門徒,妳肚裡的孩子就是那嬰孩了。他們認為這個夢很可能是天主的一個啟示,要孩子長大後去做神父。

雖然這只是一個夢,可是母親的話卻深深烙印在我幼小的心靈裡。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長大後要做神父。而父母親也會有意無意的在親友前拿我開玩笑說:「阿彪長大後最好去當神父」。每次校方要我填寫志願時,我總是很神氣、毫不猶豫的在志願欄填上「神父!」升上國中我參加了輔祭團,輔祭時因為站在神父旁邊,一些同學及朋友們都愛稱我為小神父,我心中竊喜,好不神氣。我的本堂神父偶爾也會問我長大後是否要去當神父,我心裡很想,卻不好意思說出口。

第一次參加神父晉鐸典禮是在高中時,那是本堂第一次有人當神父。當天慶典特別隆重,整個典禮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位執事整個人俯伏在地,對天主完全交付,大家都跪下吟唱諸聖禱文,聖堂氣氛神聖莊嚴。此情此景讓我深受吸引,倍覺感動,看到新鐸穿上祭衣步上祭台時,心中突然一片火熱,告訴自己,將來也要像他一樣走向祭台。

聖召熱火失而復燃

畢業後我離家到新加坡工作。工作的忙碌與盲目,我對於當初要當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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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熱忱早已消失無蹤,覺得工作賺錢最重要,我有了自己的一套人生規劃,也曾考慮將來要結婚。繁華繽紛的世界及多采多姿的生活已把我心中點存的聖召之火給撲滅了。還好,後來在教會裡認識了一些朋友,他們對外地來的我非常照顧。在參加教堂舉辦的「教友革新體驗」活動後,我開始投入教會活動:慕道班、聖經分享、聖母軍……。團體內兩位教友謙遜而積極服務的態度讓我肅然起敬,他們常與我分享生活體驗並鼓勵我閱讀聖經,從那時起我養成閱讀聖經的習慣,感到生活充實與喜樂,也覺得與天主的關係親密。每當見到這兩位教友如此慷慨犧牲時間為天主服務時,我就不斷問自己,是否也應像他們一樣積極的為主服務。這個問題促使我再次考慮我的聖召,修道的念頭再次湧現心中。經過思考,我覺得最好的服務方式便是奉獻自己,去當神父。

有一次讀到福音中「莊稼固多,工人卻少」這段經文,心裡忽然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感覺,好像天主在向我說話,呼喚我去當祂的工人。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也意識到這是天主的召叫。我開始為自己的聖召祈求天主的指引,一次又一次的祈禱及考慮後,我覺得應該勇敢地踏出這一步,回應天主的召叫。我把這意念告訴本堂神父,剛巧教區舉辦聖召營,神父鼓勵我參加,聖召營後,我想進修院的決心更強烈了。

 

心中的掙扎

但是問題來了,要如何向家人開口說我要修道呢?我若開口,他們一定不會反對。但這時的我卻反而猶豫不決起來,提不起勇氣告訴他們,因為考慮到我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家裡人不多:父母、我及一位妹妹)。他們會樂意讓我去,但天下父母心,嘴上願意,心裡難免不捨,我面臨了割捨的痛苦與掙扎。我不忍見到他們傷心,而且我與父親感情很好,這更讓我難於開口。心中的苦惱與掙扎交織,但修道的意願一天比一天強烈,我終於忍受不住,只好硬著頭皮先向母親吐露,再由母親轉告父親。在這件事上也讓我深刻的體驗到聖母為我們「轉禱」的意義。有什麼事不敢直接向天主說的,不妨請求天上的母親為我們向天父美言句話,事情肯定會順利得多!

我永遠記得在離家之前,父親對我說了一句令我很感動的話,他說:「孩子,你若覺得天主召叫你,那你就去當神父吧!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們自會料理,但是若在修道的過程中,你發現自己不適合的話,不要勉強,你要記得,家裡的大門永遠為你開著。」我覺得父親非常了解我,也很愛我。他的慷慨大方與明智,及對信仰的堅持和對天主的熱愛是我非常欣賞的。母親話雖不多,關愛與不捨的眼神卻流露無遺,總是默默地為我祈禱。我非常感激父母對我的支持,他們對我如此的信任,給我完全的自由選擇我的未來生活方式,讓我在修道的路途上,沒有任何的壓力,心中充滿感激。

 

加入主徒會

後來我參加了主徒會舉辦的聖召營,對於主徒會會士在馬來西亞傳教的奮鬥精神很是感動和贊賞,覺得主徒會為馬來西亞華人教會貢獻良多。我於2000年加入了主徒會,踏上了修道之路。接著我離開了心愛的家人及可愛的家鄉檳城遠赴台灣,開始我另一段天主為我安排的生命之旅。

修院的生活有苦有樂。修士們生活在一起,我們一起祈禱、讀書、遊玩,彼此分享生命;因為我們有同樣的目標──成為神父,為天主服務,當遇到困難時,很自然的就會彼此扶持與勉勵,感受到兄弟之間的關愛。當然我們也有意見不合的時候,畢竟我們都來自不同生活背景,之前也有不同的生活觀點與方式,發生摩擦也是自然的事。然而就在一次次的不協調中,我們認識了彼此,也更認識自己。在摩擦中大家一起磨練,共同去面對問題及解決問題,一起成長。我相信是團體的愛,更是天主的愛,把我們緊密相聯,願意繼續共同走這條路。如今回想起來,修院生活是最幸福的,只要把書讀好,靈修做好則沒有其他重大的責任了。

 

家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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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在修道的過程中家人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事。家人的支持與鼓勵,讓我能全心及安心的回應天主的召喚。2003年回馬來西亞牧民實習時,我特地向母親求證,她的那個夢是不是「真」的,母親興致勃勃再次述說往事,父親也在旁稱是,看到他們如此重視我的聖召,是真是夢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了。2007年,我神學最後一年,得知母親患上了失意症,這對我無疑是一個打擊及考驗。我曾重新考慮我的聖召,因為顧及到自己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家人需要我的支持及臨在。我向修會申請延後一年發永願,希望與家人商談後(當時人在台灣)再做決定。在此我也要謝謝我當時的院長張少麟神父,他的一句:「把一切交託給天主。」提醒了我要全心依靠天主;若天主要我成為神父,祂一定有辦法的。

父親還是那一句話:「你若覺得天主召叫你,那你就去當神父吧!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們自會料理。」父親的深明大意、養育教誨之恩,我永遠銘記心中;妹妹無私無怨負起照顧雙親的責任,我無限的感激。母親已開始不認得我了,望著她慈祥的臉孔,心中是陣陣酸痛,但我相信她會支持我的選擇,她對我的愛與犧牲是我窮極一生都無法還報的。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祈求天主降福他們。他們在我背後的支持與鼓勵讓我能義無反顧回應天主的召叫。我深深體會到家人對聖召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我也願意這麼說:聖召───由家開始。藉此機會我想呼籲所有的父母,若你的孩子有意修道,請你們多鼓勵支持他們讓他們在修道的路途上走得安心與踏實,天主必定會報答你們的慷慨的。

派往多倫多服務

我於2009年2月2日在吉隆坡的主教座堂St. John Cathedral被祝聖為神父。晉鐸後我被派往八打靈聖依納爵堂服務,擔任第二副本堂。2009年10月15日修會給我新的派遣,要我前往多倫多聖曹桂英教堂協助在那兒服務的張少麟神父。對我來說這是新的挑戰,心中是興奮但也有不少的憂慮。興奮是因為能到國外服務,吸取不同的牧民經驗,增長見聞,開拓視野;擔憂的是要遠離祖國,與家人見面的機會更少了。其次是因為多倫多聖曹桂英堂的教友幾乎都來自香港,而我只會簡單的一兩句說得音標還不正確的廣東話,心中難免不少壓力。此去多倫多表示我必須調整心態,做好準備面對新的挑戰,學習新的語言──粵語。我記得第一次在彌撒中向教友自我介紹時,我只說了一句不知反覆練習了多少次的廣東話:「大家好,我是羅神父」就下台了。後來我努力的學習粵語,過程中遇到不少困難,其中也鬧了不少笑話;我非常清楚如果我要做好我的牧民工作,我必須要學會粵語。我的確用了不少時間按部就班的學習,現在總算掌握了基本的粵語。當我學習遇到困難時,我常想起當年到馬來西亞的傳教士,他們面對的困難肯定比我大,但他們都克服了困難並為馬來西亞教會貢獻良多。我翻閱我的傳教日記,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今早主持了第一台平日的粵語彌撒,讀錯了許多字是意料中的。學廣東話真不易,有些字音很難分辨。我的粵語老師Cecilia 鼓勵我要對自己有信心。是的,要盡人力聽天命,天人合作,天主一定會幫助我的。以前的傳教士也面對語言的困難,而且還是學習一個全新的語言。粵語與華語是字同音不同而已,相比之下這比起以前傳教士的學習其實是容易多了。以前的傳教士可以說幾乎個個都克服了語言困難,有些還說得不錯的;我以前的本堂熊光發神父就是一個例子,他來自中國雲南,在Balik Pulau學客家話,我小的時候是以客家話與他交談的,感覺很親切。用教友本身語言與他們溝通來往是比較容易打成一片的。聖保祿傳教時常面對挑戰,但主對他說:『有我的恩寵為你夠了。』(格後12:9)以前的傳教士能夠做到,我相信在天主的恩寵助佑下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我也可以的。天主聖神,請開啟我的明悟。」

來到加拿大才發現原來北美、拉丁美洲許多地方都有不少的華人教友,他們極需要會講華語及粵語的神父為他們服務。單單在多倫多就有四間以粵語為主要媒介語的堂區。許多地方亟需要講華語及粵語的神父,無奈神父不夠。其實,整體來說世界各地都缺乏講華語及粵語的神父。所以,我在此呼籲懂得中文的教友青年,請你們給自己多一個選擇,考慮聖召,並勇敢的挺身而出回應天主的召叫,世界各地的華人教友需要你,教會需要你,天主更需要你!

我深愛我的家人、親友,但我更愛天主,祂對我的愛及我對祂的愛促使我不能不以這種方式回應祂的召叫。我感謝天主對我的眷顧與召叫,也感謝許多人在為我默默地祈禱。更感謝在我的聖召路途上陪伴我、教導我、鼓勵我及支持我的人們。我無法一一說出你們的名字。我相信天主必會降福你們。因為有你們,我體驗到了人生境界的真善美聖;你們的臨在,給我的生命增添了無數的色彩。

 

感謝天主賜我聖召之恩

我衷心感謝天主賜給我聖召這個恩寵。我也想起了會祖剛恆毅樞機的訓勉:「你們應該想一下,這聖召是從誰來的,賜給了誰,為什麼賜給。它是從天主來的,賜給了你們,而沒有賜給別人。為此,你們要當得起自己的聖召。天主把它平白地賞給了你們。你們要與祂合作,使這『平白賜與的』恩寵,成為『美化人靈的』恩寵。」身為會士及傳教士需隨時待命,接受派遣。主!我願把我的生命完全交託在祢手中,並自由地也甘願地對祢說:「是的,主,我在這裡,請派遣我。」因為我聽見祢對我說:「我還沒有在母腹內形成你以前我已認識了你,在你還沒有出離母胎前, 我已祝聖了你,選定了你……」(耶1:5)